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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章 百鸟朝凤
一场豪雨不期而至,却冲刷不去夏日的暑气,反而使得环境更加闷热。洗墨别苑当中,颜司虞正靠在竹榻上,她伸着扭曲的十指,让迟袅袅给自己上药。
她很幸运,柳颉之一意孤行,给她换来难得一见的至宝,保住她的性命。更在妙手秦翊沫与子灵帮助下,迅速恢复。如今令她无比忧心的,只有这双手。
迟袅袅小心翼翼给颜司虞的手指缠上纱布,她替自己发小感到揪心,五官扭曲,双眸中尽是不忍与难过。
颜司虞看着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,嘴角勾起:“袅袅,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疼。”
不问还好,问出口后坚强的迟袅袅心理防线瞬间崩溃,眼泪大滴大滴掉落:“我只是恨那天我去得太晚。”
迟袅袅双手成拳,重重锤在桌上。
见到闺蜜这般自责,颜司虞毫无血色的面上浮现温和的笑意:“没关系的,袅袅,有秦姑娘和小神医在,我想我会恢复得很快的。唯一困扰我的,是十指连心,太疼啦!”
迟袅袅的眼泪顿时憋了回去,她拉住颜司虞的手腕,轻轻吹气,动作夸张,口中念念有词:“痛痛飞飞!”
颜司虞忍俊不禁,笑得全身都在抖,然而身上的伤口也随之疼痛起来,是以她的笑不过维持了一瞬便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倒吸冷气。
“哎呀,你可别把伤口整开了啊。”迟袅袅急忙扶住她,却不料一手直接碰到颜司虞伤处,颜司虞痛呼一声,下意识避开。然而,正是这个大幅度动作令她的手撞翻了药瓶!锥心之痛令她呼吸一窒,毫无预兆昏倒在地!
“虞儿!”迟袅袅尖声叫道,手忙脚乱要去扶她。也是这时一抹红色闯入她双目,来人身着赤色衣袍,以金线绣着莲华纹样。
那人抢先一步接住颜司虞,将她搂在怀中,随后冷厉的声音在迟袅袅的耳畔响起:“她这么虚弱,你为何还这般粗枝大叶!”
迟袅袅抬头,正欲分辨几句,看到来人的瞬间不禁愣住了:“苏莱曼?”
独臂青年冷淡瞥了迟袅袅一眼,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,不言半语,只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,隔空扔给了迟袅袅。
拿着药瓶的迟袅袅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,这让苏莱曼很是不满:“愣着做什么?”
“国师之前已经帮过虞儿许多了,这药……太贵重了,还是不用国师操心了。”迟袅袅保持着礼貌的微笑,将药瓶放在桌上,并不接受苏莱曼的好意。
少女的态度更是惹苏莱曼不快:“怎么?你们中原人为了所谓权术,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姑娘平白受难吗?”
苏莱曼的声音比原先更加冷漠,还夹着掩不住的怒意。
然而他强硬的态度对迟袅袅丝毫没有威慑力,她上前几步,一把将苏莱曼怀中的颜司虞夺过,笑道:“您是疏勒国的国师,虞儿是华国子民,国师好意我等心领了,但国师这般,只会给您、给虞儿添麻烦。”
“别忘了,她还欠我一幅字,这幅字事关两国邦——”苏莱曼故技重施,口中语调不乏威胁之意,然而他的眼睛却一直望着迟袅袅怀中的少女。
只是他还没说完,迟袅袅就已开口打断了他:“字,我等自当奉上,国师不必拿这件事吓唬我,孰轻孰重,我自有分辨。若是赶虞儿在国师离开洛阳前,手还没好,那夜不打紧。等到虞儿手好了,字写完了,再托云将军送去疏勒王庭也不是什么难事。”
听得“云将军”三个字,苏莱曼的脸色明显变得铁青了几分。迟袅袅不禁将头埋得更深,面上有些心虚的神色。
迟袅袅也并非冷漠无情之人,只是那晚过后,他们权衡再三,已确认不能再接受苏莱曼的好意了。与他接触过多,只会给盟主府、给颜司虞添麻烦。其实里面还有另外一层门门道道,当年苏莱曼带着奉火教入侵中原时,与东海阁交好的几个门派亦受到欺凌,这层仇怨,远不是一个颜司虞能化解的。
正在两人气氛僵硬之时,一抹白色身影忽然出现在凉亭中,他夹在迟袅袅与苏莱曼中间,刚好挡住苏莱曼看向颜司虞的目光。
“谢公子?”迟袅袅又惊又喜。
“国师请回吧。”谢清欢毫不客气,开口便是一道逐客令。
苏莱曼愤恨看向谢清欢:“你——”
但他见谢清欢与迟袅袅皆拦在他面前,他已没必要再纠缠下去了。
“哼,谢清欢……”苏莱曼低声咬牙,“云将军是么?我怎么听说云舒骑有人私造火器,她现在已被软禁了?连带着你们七剑的那位——顾、横、涛。”
苏莱曼嘴角掀起冷笑,眼中带着嘲讽之色。
“你住口,云舒骑上下忠君不二,你!”
迟袅袅的反应反而比谢清欢要激烈,谁知她怒声到半截儿,便被谢清欢拦住了。
谢清欢双手抱拳有礼有节:“国师请。”
苏莱曼看谢清欢还算沉得住气,心知再纠缠下去,也讨不到什么好处,便冷笑道:“行,我这就走。不过,我等着云舒骑覆灭那日。”
说着苏莱曼转身就往门口走去。
然而,也是这时,一个坚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:“云舒若毁,尚有我辈大好儿郎为当世长城。区区疏勒,还能让它再踏足我朝疆土,染指中原么?”
听闻此言,苏莱曼猛然扭头,正对上谢清欢平静的双眸。
两人对视的瞬间,洗墨别苑中的氛围忽然肃杀了起来。
好在这种氛围没有持续太久,就随着苏莱曼的离去而消失了。
谢清欢转身过来的时候,看到迟袅袅满目崇拜:“哇,谢公子当年就是这样吓退他的吧!好帅啊!我记得当年谢公子说的好像是——‘七剑不死,斩绝诸恶。若他日再有人胆敢犯我中原,天下群雄,共诛之!’”
“……我并没有说过这话。”谢清欢很头大,他当日累得什么都不想说,也不知道这些话本子是哪些缺德的人编出来的,他们自己没念念吗?不知道这话多尴尬吗?
迟袅袅哈哈笑道:“江湖传说嘛,添油加醋也未可知呢。”
也是这时,迟袅袅怀里的颜司虞悠悠转醒:“袅袅……”
“虞儿!”迟袅袅激动地不行,不过仍旧将颜司虞稳稳当当地放在了软塌上。
颜司虞眼波流转,发觉身侧的谢清欢,她的脸颊蓦地生起红晕,不顾自己身子虚弱,硬挣扎着坐起:“谢公子……”
谢清欢连忙出手按住颜司虞:“别起来,躺着休息啊。”
颜司虞连忙看向迟袅袅:“袅袅,麻烦代我给谢公子倒杯茶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,早备好了。”迟袅袅极有眼力见,将手中茶碗递到谢公子手上,眼神却在颜司虞身上打转,脸上还挂着揶揄的笑,“谢公子,方才虞儿是手疼晕过去了,您也颇通医术,不如给瞧瞧?”
颜司虞连忙收了晾在袖外的十指,并瞪了自家闺蜜一眼,忙道:“不劳谢公子了!”
然而谢清欢却一摆手,道:“无妨,不麻烦。”
说着谢清欢便在颜司虞面前蹲了下来,轻轻托起她的右手细看,他捧着她的手,就像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,小心翼翼且在意万分。
温暖的触感自指尖传回,颜司虞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指腹细腻的汗水,眼前人掌心的温度让她暂时忘却了手上的疼痛,她满心满眼的,全是眼前气质卓然的玉人。
这是颜司虞第一次离谢清欢这么近,近到能看清他每一根睫毛,能感受到对方轻盈的呼吸,甚至能看清他肌肤上细细软软的绒毛。他周身淡淡的,仿佛轻笼了一层月光。还有很好闻的,牡丹的香气。
猝不及防的,谢清欢的眉头微蹙,他抬头,颜司虞眼神来不及躲闪,正好与之四目相对。
在短暂的惊慌失措后,颜司虞终于缓过神来,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别处。
“迟少主,颜姑娘一直用这个吗?”谢清欢拿起旁边矮桌上的膏药,询问道。
迟袅袅点点头:“是啊,碎玉膏,上好的伤药,还是熊家小姐花了大价钱搞来的。”说道半截儿,迟袅袅话锋一转,“不过也许是虞儿体质虚弱的缘故,十指伤口总不见好。”
谢清欢眉头紧锁,他凝视着手中的小盒子,神色深深。
“这个膏药并不适合颜姑娘,且先用着秦姑娘配的药粉吧,过两日我调一份伤药,也许有用。”谢清欢面色恢复如常,只是他顺手将碎玉膏放到了远处。
但是颜司虞向来心思敏锐,她捕捉到谢清欢神色有些许犹豫,沉默半刻,开口问道:“是不是碎玉膏有问题?”
谢清欢一愣,没有说话。
不见颜司虞生气动怒,旁边的迟袅袅却已拍案而起:“当真是碎玉膏的问题吗?”
“是。这药中放了一些不该放的东西,所以颜姑娘的手才迟迟未好。”谢清欢见瞒不过两人,便坦言相待。
“熊初墨?她、她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迟袅袅气得话都说不利索,不等两人反应,她提了剑便走,“我去找她问清楚!”
“袅袅!你此时找她没有用的,碎玉膏我用了这么久,也有可能是府中人动的手脚。”颜司虞倒是沉得住气,此话出口确实劝住了迟袅袅。
迟袅袅一腔怒火无处发泄,愤愤坐回椅子上,可怜的竹椅被整的吱吱作响。
“竟是她!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?”迟袅袅想不通,手掌将桌子拍得山响。
洗墨别苑的氛围僵硬了一瞬后,迟袅袅松了口气:“那我先给你上药。”
说完,她扫了眼在旁边杵着的谢清欢:“还不知谢公子今日来此作何?”
“听子灵和小虹说,颜姑娘最近心气郁结,过来看看。”谢清欢真诚看向颜司虞,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,“最近新学了一道曲子,想请姑娘赏评。不知可否?”
颜司虞受宠若惊,她哪说得出来话,直愣愣地点头。
迟袅袅之前的不快一扫而光,眼神暧昧,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。而她手上动作不停,为颜司虞更换伤药。
受到颜司虞首肯之后,谢清欢将清绝琴置于石桌之上,修长十指轻抚琴弦。淙淙流水之声,自他指尖发出,似有清澈小溪缓缓流过。而所有人仿佛置身于空谷树林当中,沐浴着来自清晨的阳光。更似有微风拂过,扫去夏日的暑热。
颜司虞闭眼享受这轻松琴音,直觉浑身舒畅,身上痛楚消失不见。
山林之中,鸟语花香。
这还是颜司虞第一次认真聆听谢清欢的琴曲,原来无需以琴为武器时,他的琴声是这样的,温暖又有力量。
随着曲调越来越轻扬,颜司虞仿佛真的置身于那个美妙清新的山谷当中。
“虞儿你看!”迟袅袅忽然惊呼。
颜司虞缓缓睁眼,眼前的一幕让她也情不自禁轻叹起来:陆陆续续有鸟雀飞往洗墨别苑,五彩斑斓的鸟儿停在她的身畔。更有许多小鸟循着琴声,盘旋在别苑上空,久久不肯离去。
一只通体青蓝色的鸟儿落在颜司虞肩头,小小的脑袋微微剐蹭着她的脸。
“这是《青雀赋》?”颜司虞不知说什么是好,讷讷问向抚琴人。
谢清欢未答,手上弹琴动作未停,只给她一个浅浅的笑容。
这一日,整个洛阳城的人,都看到了百鸟朝凤的奇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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