折柳踏歌 二十六

第二十六章  天狼门

虹以歌将飞鸽传书细细展开,一目十行地看了眼,神色就变得有些不自然了,她将信递给了柳颉之,小心翼翼地说:“虞儿寒疾犯了,你先别着急啊。”

柳颉之将信笺仔细阅读了一番后,只是微微皱着眉头,并没有过多的表示,他在本子上写下了几行字:我不急,还是先去天狼门。

柳颉之写字的时候,那只灵鸽便乖巧地站在他的肩膀上,歪着小脑袋,不吵不闹。

虹以歌伸手去摸它,它还望柳颉之脖颈处一缩,“咕咕”叫了两声,并不情愿虹以歌摸它。

“奇了怪了,小八这鸽子跟我哥哥一个脾气,高傲的很,怎么就跟你这么亲?”虹以歌不信邪,非要撸一把才算作罢。

谁知小八抖开翅膀,飞了出去,在屋内盘旋两圈,又落在了柳颉之右肩,示威似的“咕咕咕”的叫着。

虹以歌觉得自己被鸽子嘲笑了,不由大声威胁道:“你再飞!信不信我把你毛拔了!”

柳颉之心烦意乱,他草草写了一句话,怼到虹以歌面前。

“先给你兄长回个信。”

虹以歌听话地从本子上撕下了一页纸,先报了个平安,将自己大致的处境写了下来,叫谢清欢放心,而后又询问柳颉之有没有啥要嘱咐的。两人一同写满了大半页纸,才将信笺卷成筒状,放到了鸽脚的竹筒内。

小八走前还在柳颉之手心里蹭了蹭,撒了个娇,心满意足后才飞了出去。


虹以歌腹诽这死鸽子没良心,迟早要炖了它。但她扭头看见柳颉之闷闷不乐的样子,就凑了过去,安慰道:“你放心,哪怕要日夜输真气吊着虞儿一条命,欢哥儿也会做的。虞儿绝对绝对不会有事的。”

柳颉之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,他闭上眼睛,疲倦地说:“要是知道这丫头会冲上来,我肯定不会带着子灵走。你不明白,我从未想过要为什么事情、为什么人去牺牲掉自己的性命,我贪生怕死,还常常用‘顾全大局’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临阵退缩。那日若是谢清欢与你不到,我八成会弃掉整个城墙上的同辈逃走。

“我没想到,我前脚带着子灵走,虞儿后脚就用霜华印。她太无辜,太无辜。

“还有岳阳城……岳阳……”

虹以歌双耳失聪,听不到柳颉之说了什么。她几次想提醒他,自己听不到。可是看着柳颉之那样受伤自责的神色,她想,如果叫他写,他肯定是不愿意的。指不定还要一笑了之,装作什么都没发生。

小公子这样心思太重的人,难得有机会松口气,哪怕自己听不到,他能借着这个时候说出来,也是好的。

柳颉之低声诉说着压在心中的事情,虹以歌便做那个倾听者——尽管她什么都听不到。


讲到一半,柳颉之忽然停了下来,冲着虹以歌笑笑。他在本子上写了一句话,但是虹以歌还没看到,他就撕了下来,攥在了手心里。他而后随意写道:睡吧,赶路。

虹以歌不依不饶,她向柳颉之张开手,示意他将那个纸团给她。

柳颉之视而不见,将对方往门外赶。

虹以歌伸手把住门框,不肯走。

柳颉之笑容恶劣,写道:“莫非你想与我同睡?”

虹以歌面红耳赤地骂道:“臭流氓!”

柳颉之心情没有来地大好,他跳到了床上去,单手支着头,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,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床上的空处。

虹以歌愤愤甩门:“登徒子!”

亏她听不到,屋内传来柳颉之放肆的笑声,不然,这家客栈,指不定要出命案。


送走了虹以歌,柳颉之将手中的纸团展开,放到了燃着的油灯上。火苗一舔,将那张纸点燃。

柳颉之看着那张纸快速地变为灰烬,连同上面的字也渐渐消失。


隔壁房间里,虹以歌拿着手上的炭笔,沙沙地在纸上划着,将之前柳颉之写的字拓印了出来:

——千万般心魔,只无声说给你。无需知晓,我自记得。

虹以歌不喜欢男的文绉绉说话,矫情的样子。

若干日子前,柳颉之曾写“洞庭无所有,聊寄江畔一瓣春”这种话。那个时候,虹以歌只觉得牙都要酸掉了。

可时间到了现在,她却忽然不太嫌弃对方这种作态了。

她只好奇,柳颉之之前到底都说了什么。

永远光风霁月的小公子;永远胜券在握的小公子;永远从容自信的小公子;原来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。

虹以歌突然有点儿颓废,她有些难过,为什么自己听不到呢?

她抱着本子躺在了床上,借着微弱的烛光,她看见一堆混乱的线条当中,夹杂着今天柳颉之跟她“说”的最后一句话:“莫非你想与我同睡?”

看到这句话,虹以歌就好像看到了挂着痞坏痞坏笑容的某人,果真是“见字如面”啊!

虹以歌咬牙切齿地想。

她将本子塞到了枕头底下,隔空一指熄了灯,翻过身子准备睡下。

虹以歌将睡未睡时,脑子里回想着的总是柳颉之写的最后一句话。这人臭不要脸起来,自己还真玩不过他。昏昏沉沉之时,虹以歌恍惚想起来,去年的春日,她和柳颉之在江南遇见的情景。

那时柳颉之问她:“你愿扮做新娘,与我一起出城吗?”

自己则不假思索地点头应下:“好啊。”


距离那个时候,已经过了一年了吗?

虹以歌掰着指头数着日子,不知不觉,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里。


次日卯时二刻,柳颉之就醒了,好在虹以歌平时也这个时候醒,两人一出门便遇上了。

二人在楼下吃了早点,便匆匆上路了。

这次柳颉之买了匹马,因为虹以歌听不到,柳颉之怕出什么意外,两人就同乘一骑。

有了马后,赶路速度大大提升了。

二人快马加鞭,这天日落之前,他们就到了天狼门山门处。


虹以歌和柳颉之都是第一次来这天狼门,他们在天狼门山门前十里,就被天狼门的人发现了。

两人报了名号后,便继续往前行去了。

虹以歌到山门前,遥遥就望见一个眼熟的,风姿绰约的人影。

那人不待虹以歌走到跟前,便率先迎了过来。

虹以歌看清来人后,忙矮身行礼,她平时都是行抱拳礼,但这次行的却是女子的福礼:“小虹见过镜门主。”

柳颉之心想,这可能就是如今的天狼门门主小镜子了,也跟着行礼:“盟主府柳颉之,见过镜门主。”

小镜子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衣袍,身上披着同色的披风,很有一门宗主的气派。但她在虹以歌跟前却是长辈的和蔼的模样,她在忙将虹以歌扶起,笑道:“好孩子快起来,我听下人来报,便来这里等你,咱们得有五年没见了吧?”

虹以歌听不到小镜子说了什么,只能递了个眼神给柳颉之。

柳颉之忙代虹以歌说道:“镜门主容禀。”

小镜子这才把目光落在了与虹以歌同来的年轻人身上,她稍稍点头:“原来是盟主府的小公子,咱们边走边说吧。”

虹以歌自觉地挽住了小镜子的手臂,两人丝毫不见外。

柳颉之则走在小镜子的另一侧,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


小镜子的脸上本来带着淡淡的微笑,可她听完柳颉之讲的事情后,笑容便一点点消失了。她停下脚步,凝重地看着虹以歌,伸手为她把脉。

“小虹的失聪,确实是吞服傲霜印引起的,我这就去请父亲,让他老人家用化石大法,将傲霜印取出。”小镜子心中有了成算。

柳颉之暗中冲虹以歌点点头,让她放心。

虹以歌看到两人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,便明白,自己并无大碍,这几天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。

小镜子唤来了门中弟子,喊他们去招呼柳颉之,自己则带着虹以歌去了父亲那里。


虹以歌跟在小镜子身边,两人绕过门前广场,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。这个院里有很开阔的水面,水上种着一望无际的荷花。只不过夏日还未到,荷花还未开,只能看到满塘的荷叶。

在水面上,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车,再往前走就是几处假山。

虹以歌听自己父亲说过,这个院落是由天狼门二当家改造过的,有无数机关,而控制机关的,则是镜门主手中的一个音乐盒。因为,这个院落是二当家送给镜门主的一个礼物。

虹以歌记得父亲也曾改造过自己住的院子,他的灵感就是从这处来的。她在心里一直记得,所以她看这个院子时,心里挺不是滋味的。


两人约摸走了一射之地,便到了儿郎的居所。

小镜子上前敲了敲门,说道:“爹爹,虹哥哥的女儿来了。”

不一会儿,门便从里面开了。

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信步而出,他发间有着零星的白发,胡须也略见花白,眼角处有着细细的鱼尾纹,他穿着浅灰色的长袍,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和善,像是山中的得道高人。

虹以歌见状忙一鞠躬:“晚辈虹以歌见过前辈。”

二郎忙上前将她扶起,亲切地说:“你快起来吧,不必拘礼。怎么想起来来我们天狼门啦?快进来说话。”

小镜子拉拉她父亲的衣袖,说道:“爹爹,小虹现在听不到。”

二郎疑惑地看了这姑娘一眼,便将她和小镜子带进了屋里:“咱们进来说话。”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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